最先冲进来的是羽林卫,他们很快就控制了整个蕴宝殿,为首的是个新面孔,就连太皇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十二名泽霖卫都在他面前败下阵来。
太皇太后披衣起身,慢慢踱步至大殿中央,面上已然收起了之前的那份慈爱,对那年轻的羽林卫统领道:“哀家记得你,你叫洛湛,是洛家的养子——如此说来,洛听霜是和皇帝联手了。”
她又看了看尹令卿,神色惊疑不定。过了半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,柔声道:“也好,她会护着你。”
洛湛鄙夷地看了尹令卿一眼道;“我们洛氏门风清正,姑姑岂会护着他这样的奸佞!”
尹令卿紧紧抿着唇,一言不发。
“哀家问你,泽霖卫呢?”
洛湛傲然道:“区区泽霖卫,我等已奉陛下之命全部拔除,泽霖卫统领魏云杯业已伏诛。”
“全部?”亲耳听闻一生心血化为乌有,太皇太后的眸光越来越黯淡,似乎一瞬间老了很多,“他苦心筹谋这么多年,原来是冲着哀家的泽霖卫来的。”
洛湛扫了尹令卿一眼,冷冷吩咐道:“将尹令卿押往殿外。”
短短几个时辰,一切尘埃落定,帝国二十年的中枢——蕴宝殿,如今已完全掌控在年轻皇帝手中。
太皇太后倚靠在软枕上,静静看着帘幕被掀起,看着邵云石一步步走近。
他恭恭敬敬地行礼,声音是一贯的温文:“皇祖母。”
太皇太后冷笑一声:“如今你为刀俎,我为鱼肉,你又何必再惺惺作态?我杀了你们邵氏宗族几十人,只怕你早就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,也难为你隐忍了这么多年。”
邵云石抬眸,面容沉静:“即便如此,皇祖母对我也有养育之恩。”
太皇太后怔忪片刻,紧紧盯着他的脸,努力想要找到一些他小时候的痕迹。也曾是个贴心可人的孩子,也曾用心栽培期望他承欢膝下,后来却越看他越不顺眼,渐渐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,恨不得除之而后快。
她问出心中多年的疑惑:“你若肯安分些,听话些,这一切迟早是你的。你为什么非得那么着急,为什么那样小的时候就想将一切都握在手中。”
邵云石苦笑道:“祖母,您还是不明白,不是我不能等,而是天下百姓不能再等。庚寅政变后,您凭借泽霖卫掌控天下,此后贤达归隐,名士绝踪。朝堂之上,再无异议之声,科举形同虚设,卖官鬻爵之风盛行,官员尸位素餐者众。百姓困窘,即便是京畿之地泱泱国都,也有食野草树皮为生者。多少良家子弟,不得不寄生于瓦肆勾栏。”
太皇太后诧异地看着他,似乎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清他这个人。过了半晌,她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:“我竟没看出,你还有这样的抱负。”
语罢,她心情颇为复杂地补充了一句:“需知你们邵氏皇族往上数三代,都是彻头彻尾的昏君。”
邵云石淡淡道:“祖母是尹氏的女公子,在闺中时也曾作《黎庶策》为天下百姓发声,只可惜后来……”
太皇太后沉默片刻,淡淡道:“后来终究是一叶障目,不见泰山。”
她想了想,又问道:“你察觉到我怀疑你,为了拖延时间,这两年来一直故意同那个叫阿昀的孩子纠缠,出入青楼楚馆,以此为掩护,好叫我放松警惕?”
邵云石微微垂眸,却没有否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