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安又惊又惧,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,不敢垂眸看她的眼睛,迅速跑回自己寝间,当晚都没敢迈出房门一步。
直到天亮时分,陆安才把衣裳抱在怀里,像只乌龟一样驮着壳,顶着淡淡清灰的下眼脸,带着失去纯真的感伤,缓步挪出房门,并且随时做好缩回龟壳的准备。
万幸是温含卉没事就爱赖床,陆安成功避开了她,火速洗衣挂起晾晒,生火淘米煮粥,趁着温含卉没有起床,提走一份就去了胡武净家。
胡武净自打摔倒后,脾气古怪不少,看见陆安来了有时候会兴高采烈地同他讲一些过去往事,或许是因为后脑勺上的伤,他甚至会间歇性把他认成铁生,而有时候却又对陆安恶语相向要把他赶走。
这不,陆安前脚才来,胡武净就板起一张脸。
陆安见怪不怪,熟门熟路地坐在他床榻前,检查他脑袋后的伤口,原本脓肿鼓起的硬块已经几乎摸不出来,只是膝盖上接回的断骨长势缓慢,仍是挪动一下他就喊疼。
检查完身体,陆安把早膳的粥食端到胡武净眼前,惯例问,“你自己吃,还是我喂你吃?”
胡武净好强,受伤以后再艰难都没有让陆安喂过,这回也是倔强地支起半身,自行用膳。
他勺了一口粥进嘴里,含嚼吞下,徐徐瞥了眼陆安,“你今日煮粥忘记放盐了,没有味道不好喝。”
陆安眸色微变,目光不自然地挪到自己提来的粥碗里,屈身勺了一口,果然咸淡无味,米甚至都没有熟透,夹着些许生硬。
陆安:“……”
是他心虚,为了避开温含卉,出门匆忙,太过着急了。
老人心思敏感,见他无言,忽而幽幽道,“你这表情,是做了亏心事的表情。”
他说着来了兴趣,手中木勺啪得往粥碗里一扣,声音宛如醒木拍案,“你平日里是一个严谨又惧内的人,绝不会轻易犯错。结合你方才一脸亏心的表情,你怕不是做了对不起温姑娘的事情!”
陆安被他说得耳尖泛红,却是绷住脸色,认真道,“今日您先将就着吃,明日我一定会放了盐再将粥食提过来。”
胡武净从鼻尖哼出一声,没再说话,埋头用起膳来。
饭后,陆安将他背出寝间去恭房小解,穿过四合院的天井时,满眼春光明媚,有清风徐来拂过两人衣摆,陆安忽然停下脚步问他,“我之前说要给你把那一亩田地翻种油菜,昨日我和温含卉已经把油菜苗都移栽上去了,如今那里放眼望去可不是荒草了,而是青葱的翠郁,您要不要去看一下?”
胡武净趴在陆安背上愣了一下,讷讷道,“我原本只以为你是为了哄我喝药才说要帮我打理农田,没想到你真的种了一片油菜出来……”
“不光是我种的,温含卉也种了。”陆安严谨地纠正他的话。
“外面春景正盛,你也很久没有出门了,我带你去看一下?”他又问了一遍。
胡武净面色犹豫,“你今日不用上学堂吗?还跟我老头子在这里闲聊作甚?”
陆安表示迟到一日并无大碍。
胡武净仍是不愿意,“还迟到一日并无大碍,你赶紧走吧,我看你这张脸都看腻了,免得别人说我拖累了前途无量的陆秀才上学堂,耽误他考乡试。”